牛是自有人类以来就有的动物,远古时代留下的岩洞壁画中,有许多动物一再出现,牛就是其中之一。不管东方或西方,这种性情温和、勤恳耐劳的动物都一直存在人的生活中,包括农耕和运输,牛一直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如果把牛称作“人类最好的老友”,一点也不为过。
在我认识的人中,有些是不吃牛肉的,原因是不忍心吃,这可能是源自上一辈对牛的感恩——一生劳苦为人,死后怎忍再吃其肉?另外还有一种更深层的感激方式,那就是在内心里由衷地看重它、敬它,有才华的人还拿它来作文章,画它、雕它、谱它、咏它,诵它……我们就从“画它”看起。
话牛画——《柳塘呼犊》
这幅画呈椭圆形,画面上有一个人、一头牛和两棵柳树。画家以精致写实的手法,将这三者之间的互动展现于纸端,把瞬息万变的这一方时空给固定下来。
傍着水塘的一个小小边角,满布绒绒野草的荒地上,有两棵盘根错节、枝叶蓊郁的垂柳,柳荫下,一个老者正躬身拄杖,慵懒地放着牛儿。拖着牛绳的母牛摇尾张吻,奋力地呼唤它那跑远的小牛犊。
这一幅画主体是牛,画家描绘得十分精到,牛身的线条波磔起伏,牛体轮廓被勾勒得十分鲜活,从牛吻、五官、牛角、脖子到牛背、牛尾都充满了张力,其中背和尾更是鲜明出色。背部线条虽显温和但却蓄满了气息和力道,而尾部的线条则急遽起伏而且无比贲张,突显了母牛情急而紧张的息气和态势。如果我们顺势而下,往下欣赏,母牛的股骨脚胫的线条也显现谐和得无与伦比,让我们由衷地赞叹再赞叹。而牛的骨骼、肌理变化也在墨色浓淡的敷染下,描绘得相当得宜,极富立体感,而母牛身强体壮的硕实感也同时呈现。
这时候,母牛正奋力地呼唤小牛(已跑得看不见了),牛头对着老者,连带地,整个牛身和体内蓄积的力道也就随之指向老者,仿佛在向老者致意,也好像在恳请主人,来帮帮吧!而主人则泰然处之,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画中这位老者靠坐在身后的树根上,两眼微闭,看来是想趁此机会小憩一下,因此,对母牛的紧张视若无睹,他深知这一带地形地势,小牛虽然顽皮,但跑不远。老人的衣纹运笔流畅,线条劲折清朗,荒野中无可遮拦的风势及老人身上随风翻飞的衣角都借此而传达无遗。
而这两棵柳树,一棵挺立,一棵往左上方斜斜地开展着。向左上延伸的扶疏枝叶和右边浓密的柳叶连贯起来,虚虚实实间,使整个空间产生一种一体的、保护罩般的安适感;而这两棵柳树的主干在中段交错,既拉出了前后空间,也使画面产生一种稳定有重心的感觉。画家在勾绘主干时,勾勒的线条既劲利又粗黑,因此,不管是粗糙转折的树干或突出地面的老根,看来都格外坚挺粗砺。而两棵主干的皴法是先用淡墨以中锋直笔而下,形成上下直线皴(画家依树种自创的皴法),再在重点部位添上几笔浓墨。此时这两个主干自然而然地就产生了支撑画面的力道,成为画幅左侧的重心所在,并且和右侧的牛只形成了平衡的两个端点。
在画柳树枝条时,画家行笔沉稳,带有弧度的线条流畅而柔韧,这些呈抛物线状的细长枝条或交叉之后各分西东,或平行后再竞相往上伸展,不一而足。一旦有风吹来,那细韧的长枝桠在风中咿呀摇摆,轻轻地互碰互撞,旋又分开去,这情景是多么曼妙多采呀!如行歌般吟咏不歇。
至于占画幅大半的柳叶,更是此画之所以给人一种极其雅致清丽的重点所在。细细纷繁的小碎点(小雨点皴),层层复层层,浓淡有致地铺满上半个画面,这些被营造得如轻烟如薄雾的柳叶正随风缓缓地摩娑飘摇。而在水塘边、地面上,画家又加上层次分明的荒草,丛丛的细草和葱葱的柳叶相互辉映,把荒郊野地蕴就成了如诗如梦的画境。
这样一来,一种看似无声却又有声的东西,一种溶溶的温馨感,一种天籁般的自然诵歌就在画中的天与地之间轻轻回旋,充塞了整个画面空间,并且把画中人、画中牛甚至画外的你我也都带了进去。@#
责任编辑:方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