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我与六四事件
天安门事件”,国际上流行的这一定义,指1989年的中国民主运动、及其被中国政府镇压的结局。在中国民间,包括海外华人中,这一事件,被称为“八九民运”;又称“六四事件”或“六四屠杀”。中国官方,最先称这一事件为“反革命暴乱”,后来又淡化地称之为“发生在1989年的政治风波”。
八九民运的中心,在中国首都北京,尤其北京的中心天安门广场。在那里,成百万学生和市民的示威,吸引了众多国际媒体聚焦。中国其他城市的民众抗议,虽较少得到国际媒体关注,却都是八九民运的组成部分。实际上,八九民运,发生在全中国三百多个城市。1989年春夏之交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在中国各地,都有大量民众上街示威、游行、请愿,要求当局顺应民心,启动民主改革。
初到金钱广州 独自传播民主
1987年夏天,我从上海同济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广州中山大学任教。所谓“分配”,指政府的安排,但那一分配,也符合我的意愿。潜在的,我有一个浪漫的政治抱负:在经历了上海、广州这样的大城市之后,再进入首都北京,才算履历圆满。同时,我还觉得,自己肩负一份尚未完成的使命:八六学潮未尽的民主运动。
广州,是广东省省会,号称中国的“南大门”。邓小平时代的经济改革,从广东省开始,在该省设立了两个经济特区,深圳与珠海,分别比邻香港与澳门。外资从香港引入深圳,再经由广州,进入中国腹地,撑起中国的初步繁荣。
“广州只有商业,没有政治。” “广州人只认钱,别的什么都不认。”我到达广州之初,当地人听我谈民主,往往不以为然地一笑,做世故的精明状,如是对我说。放眼广州,果然商风弥漫,几乎全民皆商,一切向钱看。商业广州,金钱广州。然而,我并不甘心,也并不放弃。教书之余,独自传播民主。积极奔走,广结人缘。
“你不要跟我谈政治,我对政治不感兴趣。”一位就读中山大学、名叫陈卫的女学生,见到我的第一次,也这样直白的对我宣告。然而,不久,这位美貌而大气的女大学生,却成为民主运动的积极分子。随后,在1989年的抗议活动中,她成长为广州头号学生领袖。
建立文化沙龙 筹备八九民运
就这样,凭借理想、热情和耐心,我影响了一个又一个像陈卫这样的大学生和知识份子。到1988年夏天,我建立的朋友圈,开始讨论要做什么。我提示:1989年,将是一个重要的年份,将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四十周年、“五四”运动七十周年、法国大革命二百周年。围绕这些纪念日,我们应该组织游行示威,呼吁政治改革,促进中国民主化。
于是,瞄准1989年民主运动的准备工作就此展开。“每周文化沙龙”是我们建立的第一个阵地。那是1989年1月,在中山大学,我们开始公开举行校园聚会,探讨民主价值和中国未来,我指定陈卫为沙龙主持人。参加讨论的学生,从最初的寥寥无几,每周增加,越聚越多,以至于,到了后来,把一间梯形大教室挤得内外爆满,水泄不通。
曾被讥讽为“文化沙漠”的中山大学,仿佛被我引进了绿洲,空气发生变化,校园活跃起来,民主,成为日渐流行的话题。在那样的气氛下,即便北京不出大事,新一轮学潮将注定会在广州上演。
安全部特务 混进民运圈子
“原来你就是陈破空!”这年三月间的一天,在广州三寓宾馆,一位姓李的男士对我喊道。我与一位记者朋友见面,该记者向我介绍这个人,在广东省委工作的秘书。握手间,这位李姓秘书便惊呼起来。接着,他压低嗓音告诉我:“省委有一份内部文件,说你准备在广州发动学潮。”
我心下一惊。当即明白,在我发展的朋友圈子里,混进了安全部特务。虽公开主办文化沙龙,但筹办学潮,却是在较小范围内秘密进行。但一时无法判断,究竟谁是特务。随后,怪事越来越频繁地发生。每当一次学潮筹备会议结束,往往在第二天,参加会议的学运骨干,就被他们所在系的系领导(中共安插在各大学的中层官员)找去谈话,予以劝诫:“不要闹事”。显然,有人告密。
我找来靠得住的学生骨干,商量出一个办法:让不同的人参加不同的会议,并让不同的人去通知,看看哪一份名单会泄密。这个办法果然奏效,很快发现,一个名叫陈永潮的化学系研究生,就是告密者。后来更了解到,此人早就加入了国家安全部,专门接近校园里的活跃份子。由于他的出卖,参与早期筹备的学运骨干,几乎都被当局掌握。
(选自 香港开放出版社《不受欢迎的中国人》附录:我的中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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